2012年6月3日 星期日

夢中小屋

哪張風景海報,緊緊吸引住我的眼光。
一望無際的青青草原,路的盡頭,有一幢紅屋頂白牆的小屋,遠遠近近有幾十種綠,寬闊的院子,兩個小小孩和牧羊犬追逐嬉戲。
許多年前的深秋,我那友達以上,戀人未滿的好朋友,剛買了車,為了證明他的高超優良技術,安排了一趟長程旅行。
車子出城,往山區走繞著山路爬上爬下,偶爾經過幾戶人家,車轉個彎景色換成,大塊大塊的農田,參差不齊的高聳古樹,一長排的檳榔樹,隨風搖曳如稻浪的芒草,一大片山谷溪地,白鷺鷥群悠哉地散步覓食。以及棲息在樹梢的麻雀,被經過的車,驚嚇振翅集體往前飛去。
「你不會是迷路了吧?」我忍住哈欠問,坐長程車真無聊。
「笑話,我是看地圖高手。」他捏捏我的耳垂。
「請問您要帶我去哪兒?尋找神仙嗎?」我極力忍住瞌睡蟲的催眠,湛藍的天空近在眼前,雲,近的彷彿手伸出車窗外就能補捉住它,真怕轉彎後車就直接開進柔軟的白雲層裡?
「去一個好地方。」他神秘兮兮的壓低聲音:「天國.桃源村.幸福路.夢中屋。」
咄,要不是他在開車,我一定從他後腦勺劈下一記鐵沙掌。
三小時的車程,開車的人想必疲倦了,將車停一旁,我們下車往一條小徑走下去,兩邊都是比人高的芒草,大片大片豔紅的野花,綠葉彷彿草地鋪上的地毯。
走著走著突然眼前出現一幢黑瓦白牆的三合院,圓胖多肉的小男孩和一隻黑狗兒在院子,正玩著相撲遊戲,他們呵呵地笑聲飄進我的耳朵裡。神氣的大公雞後面跟著母雞及一群小雞,吱吱喳喳吵不停,慢吞吞的走走停停,還不忘低頭啄食,有幾隻還東張西望。
古井邊有個頭髮花白的老婆婆在洗衣服,靠近井邊的老樹,粗壯的樹枝上竟然有隻松鼠好奇瞧著我們兩個不速之客!真不能相信我的眼睛,這一切簡直是畫裡的風景啊,這樣寧靜,時間在這裡是靜止的。
身邊的人緊了緊我的手,輕聲細語地為我描寫美麗的遠景:他願意現在辛苦工作,等存夠錢買一塊地,為我造一幢紅瓦白牆的小屋,院落綠草如茵。
他將親手種植扶桑花做成矮籬笆,然後遍植各色玫瑰、三色堇、大理花、薔薇、爬山虎、蔦蘿、矮牽牛、梔子花,紫藤樹…,他會盡心照顧,讓一年四季都有花開著。
他還會為我搭座葡萄架,我可以坐在哪兒喝下午茶,可以養一隻去寵物店看了幾十次有藍色眼珠的波斯貓。
我靜靜聆聽著,像在夢中。
事實上他對我說得話,真的只是場夢。
他總不能忘情帶兵的威風,他的話別人只能服從,不得反駁。
他總不明白職場裡,沒有誰心甘情願被他當成小兵,聽他發號司令。所以,他總是在換工作。
後來,他收拾行囊買張機票飛到對岸,回到父母的原生家鄉。陸陸續續他來了信,說:住在離城數里遠的鄉下,廣闊的田野中一無所有,只有遼闊的天空,路的盡頭有黑瓦白牆的四合院落。
每天要騎一小時的腳踏車到火車站,才能搭車進城工作。
他很希望我也能到哪裡生活,空氣新鮮,山泉水甘甜,生活步調緩慢,對我長期受工作緊張而受損的自律神經失調,要恢復是很有幫助的。
年輕的我是曾夢想過,要和所愛的人隱居深山,擁有一小畝地,每天晨起戴著斗笠到田裡給親手種植的蔬菜抓菜蟲,除草鬆土澆水。累了,就躺在地上抬頭凝視空中棉花糖似的雲,慢悠悠飄過我的頭頂。
傍晚站在家門口看夕陽落在遙遠的地平線哪頭,等心愛的人回家。他騎著腳踏車的身影,遠遠的從路的哪頭出現。
有幾次露營經驗後,明白自己是過不來哪種日子。我是喜歡熱鬧的人,習慣到離家五分鐘的711買報紙早餐零食,出門自己騎車方便又快速。
習慣水龍頭一扭,自來水就來,不能想像要用水,必須從井裡打水,煮飯燒菜要劈材升火,我怕黑,總要讓燈亮著。哪能忍受電力供應不足,夜晚點蠟燭像古裝戲裡的人般生活。
更不能想像要逛街買東西,看電影,必需等他有空才能帶我搭車進城去。
我給他寫了張短籤寄去:夢中小屋的生活,雖詩情畫意卻是想想就好,我是個俗人,要生活在人間煙火裡。
青春夢已遠,夢中小屋的夢想,我還是珍藏在心裡。

昨晚在資料夾裡找出這篇陳年往事,重頭看了一遍,驚覺舊日時光轉眼就過去了,年少時光在字裡行間浮現……青澀的愛情,單純真摯的心,傷心的淚水,都已成微風往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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