彼岸

 

最暖的擁抱與最利的刀鋒，都來自家庭。而人最難面對的永遠是自己。–田威寧
散文家田威寧睽違八年，再度直面傷痛的家族書寫。
父親慣性外遇，母親長期痛苦，精神崩潰，離婚，放下還未上學的田威寧和姊姊，離開臺灣，飛往夏威夷和早移民定居的舅舅阿姨們一起生活。
沒有母親的小姊妹住在眷村爺爺家，父親時常來去，爺爺過世後，姊妹跟隨父親搬了二十幾次家，經常轉學，
被丟在不認識的人家裡生活，或被父親的同居人漠視，經常挨餓，無法向父親訴苦，只能從不常回家的父親口袋裡撈零錢才能溫飽一頓，衣服過小髒污，在學校受老師同學的冷暴力，一路成長辛苦，田威寧的文字，卻沒有流露出一絲對父母缺席的怨恨，
只逕自說著：「我的父親與母親都是極其平凡的人，有著凡人的追求與執著，也有著凡人的慾望與軟弱，
他們是我的父母，但他們理所當然地擁有自己的人生，我從不認爲這是矛盾或不應當的。」
母女分離三十七年後，當年才四歲的小女孩，已屆中年，她和姊姊兩個外甥到夏威夷和母親見面，母女重逢不像戲劇演得那樣相擁大哭，徹夜傾訴漫長時光的思念，心痛和淚水。
陌生的距離硬生生隔離親密血緣，到母親工作的潛艇堡店找她，母親為了顧及夏威夷丈夫的可能感受，要求好不容易來尋親的女兒，佯裝成顧客或朋友，「別跟他們說你是我女兒」。
擔心夏威夷丈夫知道她前段婚姻，有兩個這麼大的女兒必定暴跳如雷。
婚前男方只知道母親年齡比他大，婚後得知母親這是二婚，非常生氣，他是第一次結婚，這常是日後口角的開場白。
親戚輪番請姊妹吃飯，阿姨們和舅舅們不斷強調，移民夏威夷後，你媽好七八成了，她當年被你們的爸爸弄得眞的很慘！
田威寧仍記得過去母親在電話中顚三倒四反覆述說的往事，不時失控的情緒，此時近身接觸後，母親的精神狀態勉強在可接受範圍內。
她和姊姊以親戚身份到母親的家，第一次看她做菜。母親為夏威夷丈夫，女兒預備作為晚餐的菜肴，分裝兩份入餐盒。
那只是給她們看如何翻炒調味，並不是要給她們吃的。遠道而來的兩位台灣女兒，這輩子都沒嘗過媽媽做的菜，
但菜肴起鍋的那一刻，卻被眼前從來疏於母職的母親，直覺地排除在「媽媽的味道」之外。
母親在她的安全範圍裡，有條件選擇性地接納或拒絕。
尋親之旅，像是為了探求自幼以來，在心底苦苦追問而不可得的母愛。
名為母親的人，遠在天邊，遠到無法想像。
《彼岸》田威寧自此岸跨越彼岸，一一撿拾那些陌路，繞路，失路的親情線索，冷靜而節制，
以筆勾勒細節，縫綴成一張緻密的網，打撈童年的圓與缺，隨時間潮汐靜暖洄流。
因血緣而來的愛與傷害，對一個自有記憶以來，就要獨自面對生之艱難與窮苦難堪的孩子而言，談諒解，談與時光和解，是多麼不容易的事。
有一種人，有距離才能相愛，有一種愛，能繼續是因為離散。




彼岸
作者： 田威寧  
出版社：聯經出版公司  
出版日期：2022/05/26