粉餅盒

 

我家一向不過父親節，母親節的。
自然不曾在這特定日子請爸媽吃飯，或是送禮物給他們。
當學生時，美術老師讓我們做卡片或是用皺紋紙或緞帶摺出康乃馨花，石斛蘭花做為節日禮物，送給父母。
父母收到小孩親手製作的小小禮物，心情好時，故做高興的讚美兩句，心情剛好不美麗時，只是嗯一聲。
禮物的結局都是擺在電視櫃上蒙灰塵，年底大掃除時，再掃入垃圾袋。
進入職場，有了全職收入後，買給爸媽喜歡物品，不需要選特定日子。
像託人買那瓶特定紀念日陳高，做為新年禮物送給爹，他請友人共同小酌時，這麼說：我家大小姐，雖然很小氣，可對父母還是很慷慨，這麼貴的酒，也捨得買。
那年，媽媽去燙頭髮時，看見某某老闆娘補妝時的漂亮粉餅盒，當晚不斷向我描述那個擄獲她心的夢幻美麗粉餅盒。
既然那麼喜歡，幹嘛不問是那個品牌？對我説什麼什麼顏色，有什麼什麼花，我去那裡找？大海撈針啊。
幸好很愛買各式各樣彩粧的月兒，憑藉我的媽媽言語形容，真買到她心心念念的粉餅盒，成為那年母親節小禮物。
固定回診日，漫長等待時間，媽媽會拿出粉餅盒，不是補妝，而是照鏡子，因藥物副作用，皮膚易起疹子，愛漂亮的媽媽非常在意臉頰的紅疹，小疙瘩。
護理師見了出言警告：不要摳抓，小心擠壓出傷口留下疤痕。
媽媽像做壞事被老師抓到的學生，笑容尷尬，趕緊把粉餅盒收入外套口袋，趁醫師跟護理師沒注意時，又偷偷照起鏡子。
後來媽媽遠行至菩薩座前，霞姐交代依照習俗屬於媽媽的衣服、物品都要丟棄。
我並沒有這麼做，有時，拉開抽屜看這柔和顏色粉餅盒，想起媽媽長期臥床時，仍愛照鏡子，會感嘆疾病磨人，病容難看。
做為長時間獨力照護者，心裡上的痛苦沒有一個人幫自己分擔，疲憊困倦連心腸都變硬了，我沒有說一句安慰話，瞪著白牆放空，連未來都不敢去想。
現在想起往事，伴隨苦味淚水，氣自己那時照護做的不夠好，都說時間是良藥，那麼要用多長久的淡忘刻劃在心上遺憾與悔恨呢？


113年7月11日 刊登人間福報 副刊
   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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